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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者的圣经

2000-02-04 来源:生活时报 黄 啸 我有话说

毛姆有一段话应该是漂泊者的圣经。

他说:有一些人在出生的地方,他们好像过客,孩提时代非常熟悉的街道,对他们来说都不过是旅途中的一个宿站。这种人在自己的亲友中落落寡欢,在他们唯一熟悉的环境也始终独处。也许正是这种本乡土的“陌生感”才迫使他们远游异域,寻找永远的居处。当他们偶然到达了某个地方,他们会神秘地感到,这里正是自己栖身之所,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精神的家园和心灵的故乡,只有在这里,他们的心才能安静下来。

我似是而非地读着这段话,打量着自己渐趋安静、滤去浮华的心灵,骄阳和阴雨交加的南方是我精神的家园和心灵的故乡吗?

也只有这样理解了。

12年前那个闷热的9月,我背着书囊到杭州求学。从火车站出来,穿过官巷口,去到浙医大找一个什么人。窄窄的弄堂两旁白白高高的墙根被雨淋得发黑,我当时被从杭城湿热的小巷子中迎面涌来的一种熟悉的味道给惊住了。我来自北方,第一次到这个城市。我的衣着、语言、神情、气质都同正在小巷子里乘凉、并用陌生眼光打量着我的江南人无一相通。我还觉得有黏熟的味道涌来涌过,找又找不到,后来,在浙江的嘉兴、宁波、绍兴……在上海的番禺路,在南京的夫子庙,在海口市的解放路。总之,在南方城市里那些古旧潮湿的、空气里有家居咸湿味的街道上,我一次次地迷失着自己,在黏熟的味道里,我简直拉不住自己的双腿,想随便走进哪户高高的天井,坐在他们一家老小围坐着的红木八仙桌前,拿起属于我的一双筷子,吃稀饭,嚼咸鱼,听着他们的柴米油盐经,躲在深闺人不知,心甘情愿了。

来到南方近12年了,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我一边思念着北方,一边身心严丝合逢地镶嵌在南方的湿润里了。思念变成了空气。

其实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地域对人的性格禀性的塑造和辨认都是不容分说的。漂泊之所以对生养自己的故乡会产生“陌生感”,原因之一就是那里千百年来形成的城市个性或个体的生活方式令他们感到不安或不满足了,明知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还是寻找天上人间去了。

女作家蒋子丹是个爽快的人,她在自己的散文集《一个人的时候》中说:“没人请我们来,也没人准我们来,我们每个人都被扔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可见生命都是顽强的,而其中漂泊者的心理承受能力又是特别强的。

我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外地人”这个词,这是讲礼节的北京人的词汇中不那么友好的一类。后来知道台北人有“外省人”这么个说法;韩少功则在《马桥辞典》中告诉我们马桥人叫所有非马桥人为“夷边人”;香港人好像挺谦虚,他们是“下面人”,内地人都是“上面人”上海人则最不客气,除了他们自己,哪里人都是“乡下人”;广州人管广东以北的人,统统称“北方人”;还有彪悍、主观的北方人口中的有时重音在前有时重音在后的一句:“南方人”。

而相对于这些自我意识特别强的老城市来说,深圳则显得可爱和包容多了。大家天南地北地聚来了,没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那么多的过去,没有陌生、排斥的目光刺着你,无论旧友新知,来了都是“深圳人”。深圳人都懂得“如果上帝要把你最宝贝的东西拿走,它是要把最好的东西赐给你”这个道理,直到异乡当故乡。在从无到有的探寻中形成自己有个性的生活方式,因此“深圳人”这个词本身就是富于魅力的,也正因此,深圳出生的孩子多是健康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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